快樂王子

(改寫自王爾德的著作快樂王子) 原著王爾德

     
   
     


城市裡廣場的高大石柱上矗立著一座俊偉的王子雕像。傳說久遠以前雕像的本人曾經是一位快樂無憂的王子,深受國王和王后的疼愛,卻年輕早逝。

雕像的全身貼滿了金箔的薄片,雕像的眼瞳鑲著兩顆上好的藍寶石,寶石是如此湛藍純淨,使得雕像的雙眼看來如藍空,無絲毫塵世的染著又彷彿可透視世間所有的一切;雕像的劍柄上則鑲著一顆碩大璀璨的紅寶石。
這個美麗而高雅的黃金王子雕像讓城市裡的居民深深感到榮耀。

“你為什麼不能像快樂王子一樣呢?”一位母親對她哭鬧著要月亮的小男孩說。
“快樂王子即使作夢中都不會哭著要東西!” 母親說。

“世界上還有如此快樂的人真讓我高興。”一位沮喪落魄的中年漢子凝視著這座雕像喃喃自語道。

“他看上去就像是個天使,他是那麼美,那麼高貴。”孤兒院的孩子們正從教堂裡走出來,身上披著紅色的斗篷,望著雕像這麼說。
“你們怎麼知道,你們又没看過天使。”一位世故的大人回應著。
“我們在夢中見過天使,就像這樣啊。”孩子們回答。
大人聽了皺了皺眉,他不贊成孩子作夢,没有親眼見到的如何能做為憑據呢?

“他像風標一樣漂亮”一位想表示自己有藝術品味的市議員如此說,為了怕別人以為他不實際,所以又補充了一句“但不如風標實用!”。

有天夜裡,一隻燕子從城市的上空飛過,牠的同伴們在六個星期前已經飛往埃及去了,而牠在早春的時節為了追逐一隻大黃蝶而在河面上結識了牠的情人-蘆葦,因此耽擱了行程,牠為蘆葦的纖腰著迷不已,牠繞著她飛了一圈又一圈,在她面前用羽翼輕撫河面,劃出一波又一波同心圓的漣漪,這是牠求愛的方式,牠進行了一整個夏天。

“她既没有錢,又有那麼多窮親戚。”這戀情實在可笑,其他的燕子吃吃的笑牠。
的確,河中是有數不清的蘆葦。

等到秋天一到,其他的燕子紛紛飛走了。

大家一走,燕子有點傷心,牠甚至懷疑蘆葦是個蕩婦,因為她老是喜歡和風調情,只要風一來,她就行起最優雅的軀膝禮。

“她是個喜歡過居家日子的人”燕子想,“但我不行,要成為我的妻子,就必須要喜愛旅行才可以。”
“你喜愛跟隨我嗎?” 燕子問蘆葦,蘆葦搖搖頭。
“你根本就對我虛情假意。我要去金字塔了,再見!”於是燕子飛往金字塔。

牠飛了一整天才到達這個城市,遠遠地牠看到了城市裡廣場上的雕像,今天晚上,牠打算在雕像的腳下休憩。
“我有一個黃金打造的窩” 牠想,正打算把頭埋在羽翼中睡覺,上空落下好大的一滴水。
“咦?這夜空晴朗無雲,繁星閃爍,怎麼突然下起雨來,北歐的天氣實在太可怕了。”燕子想。

接著又掉下一滴。

“這麼大的一座雕像連雨都擋不住,我看我要去找個煙囪來躲雨了。牠打算飛離此處,正張開羽翼的時候,又被滴了一大滴水。牠抬起頭看,看到了雕像的雙眼充滿了淚水,淚水沿著他的雙頰滑落下來,月光下雕像的臉泛著淚光,燕子看了心裡不禁生起了憐憫。

“你是誰?”燕子問。
“我是快樂王子。”
“那你為什麼哭呢?你看,你把我身上都打濕了。”燕子又問。
“當我還有顆人心的時候,我在宮殿裡無憂無慮的活著,那是個憂愁無法進來的地方,我看到的都是美好,我在花園裡玩耍,在宮庭裡跳舞,我的宮殿裡有道高高的圍牆使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,我是如此快樂的生活著,臣子們都叫我快樂王子,我就這麼活著,也就這麼死去。如今他們把我高高立在城市的中央,我卻看到了所有的悲傷,醜陋和貧苦,即使我的心是鉛做的,我仍然不禁要掉下淚來!”雕像開口說道。
“喔,他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金像,他挺有禮貌,不願談論別人的私事。”燕子想。

雕像繼續用低緩而悅耳的聲音說道:“在遠處的一戶人家,媽媽是個裁縫,正在為公主最喜愛的侍女所訂製的衣服繡著西番蓮花,那件衣服是侍女打算參加下一次宮庭舞會時要穿的。裁縫的孩子生病了,正在發燒,吵著要橘子吃,躺在屋裡一角的床上,裁縫没有錢,除了餵他幾口水以外什麼也没有,因此孩子哭個不停。小燕子,小燕子,我的腳被安置在基座上不能動,你幫我做個信使好嗎?幫我把劍柄上那顆紅寶石叼去送給她。“

”夥伴們在埃及等我,他們正在尼羅河上飛來飛去,同大朵的蓮花說話呢“燕子回答。
“小燕子,請你陪我過一夜,做我的信使好嗎?那個母親太勞累太傷心,而那個孩子太饑渴了。”

“我想,我並不喜歡小孩子,去年夏天,我到一條河流玩耍,兩個磨房主人的兒子用石頭丟我,當然,他們丟不中我,因為我生在一個以快捷世家。可是不管怎麼說,那都是不禮貌的行為。” 雖然燕子這麼說,但當牠看到王子的愁容時,牠還是答應留下來一晚當他的信使。
“謝謝你,小燕子”王子說。

於是燕子銜著王子劍柄上的紅寶石,越過城裡一座又一座的屋頂,往遠處飛去。牠越過了王宮,聽到了跳舞的樂聲,一位美麗的姑娘同她的愛人走上王宮的露台。“多麼美麗的星星啊!”她同他說。“多麼美妙的愛情啊”他同她說。
“多麼希望我的衣服趕快做好,來得及趕上舞會,我已經要求女裁縫在我的衣服上繡上西番蓮花,但是這些女裁縫動作總是太慢….” 美麗的姑娘說。

燕子終於飛到了那戶窮困人家的屋頂,從窗戶望去,那生病的孩子在昏沉中輾轉反側,他的媽媽則疲倦得趴在桌上睡著了。燕子把寶石放在桌上,繞著孩子飛了一圈,並用羽翼朝生病的孩子額頭扇風。“我一定是好起來了。” 孩子咕噥著說,說完就進入了甜甜的夢鄉。

燕子回到王子那裡,並將牠所做的事回報王子,“奇怪,雖然天氣很冷,可是我卻覺得很暖和。” 燕子說。
“那是因為你做了一件好事”王子回答牠。燕子正想著王子說的話,但不行,只要牠一思考,就想睡覺,燕子沉沉睡去。

清晨時牠飛下河堤去洗個澡,一個鳥類學家看到了,覺得不可思議,冬天怎麼可能還看得到燕子?!
“今天晚上就要到埃及去了!” 燕子一想到不禁精神百倍,飛到城裡拜訪了所有的公共建築,並在教堂的屋頂上坐了一會兒,所有的麻雀看到牠都高興得和牠打招呼。牠開心的玩了一個下午。

“有什麼事要麻煩我在埃及幫你辦嗎?”月亮升起的時候牠飛回王子的身邊。“小燕子,小燕子,你可以為我再留一晚嗎?”
“我的夥伴在埃及等我ㄟ” 燕子說。“明天他們就要飛往第二瀑布,那裡河馬在紙莎草叢裡過夜,而古埃及的神祇安座在巨大的花崗岩石座上。”
“燕子,燕子,在城裡的一處,我看到一個棕髮的年輕男子正埋首在滿是紙張的書桌上,努力要寫出一個劇本給戲院的經理。他的眼睛已睡眼朦朧,充滿血絲,他的手凍得寫不下去,因為壁爐裡没有柴火,而饑餓已經讓他頭昏眼花。”
“好吧!我再陪你過一夜” 燕子想,他真是有一顆善良的心。“那我是不是再送一顆紅寶石給他?”
“我已經没有紅寶石了,只剩下我雙眼的藍寶石,你就叼下我一眼的藍寶石送給他吧。”王子說。
“不行啊,那你就瞎了一眼了。”
“小燕子,小燕子,你就照我的話去做吧。”

燕子叼起王子眼中的藍寶石飛往年輕人的住處,年輕人所住的閣樓有個破洞,燕子從破洞飛入,將藍寶石置放在書桌上一束枯萎的紫羅蘭上。年輕人没有注意到燕子飛進屋裡,等到他抬起頭,只看到紫羅蘭上的那顆藍寶石。
“這一定是一個欣賞我才華的神秘好心人士送來的,我可以完成我的作品了!”年輕人興奮的說。

月亮升起的時候牠又飛回快樂王子的身邊。
“我是來向你道別的。” 燕子說。
“燕子,燕子,你真的不願再陪我過一夜嗎?”
“親愛的王子,我不得不離你而去了,冬天的雪就要來了,而我的朋友正在暖和的埃及神廟裡建築巢穴。我不會忘記你的,明年春天我要為你帶回兩顆寶石,藍寶石將藍得勝過大海,而紅寶石將紅得勝過紅玫瑰。”

“現在在下面的廣場,有一個賣火柴的小女孩,没穿鞋也没穿襪,她的火柴掉到水溝裡溼了,如果没有帶錢回家,她的父親會打她。她正哭著不知如何是好,請把我另外一隻眼睛取下來送給她,她的父親就不會打她了。”王子說。
“我願意再陪你最後一夜,但你不能再取下另外一隻眼睛,因為你已經瞎了一眼了。”
“燕子,燕子,你就照我的話去做吧!”
於是燕子銜下王子的另一隻眼睛,將藍寶石輕輕放在小女孩的手上。
“多麼美麗的一塊玻璃啊”小女孩高興得笑著跑回家去。

這時,燕子回到王子的身邊。“你現在瞎了,我要永遠陪著你。” 燕子對王子說。
“不,小燕子,你得到埃及去。”
“我要一直陪著你。”說著燕子在王子的腳下睡著了。
隔天牠坐在王子的肩頭上,向王子說了好多埃及的風景和故事。
“小燕子,你說了好多不可思議的事,但最不可思議的是人間的苦難,你可不可以到我住的城市上空繞一圈,告訴我,你看到了什麼?”

於是燕子飛到城市的上空,牠看到富人們在自己漂亮的高樓裡尋歡作樂,但乞丐們坐在路邊挨餓受凍。牠看見饑餓的小孩在橋洞裡互相取暖,警衛卻高聲怒叱趕走他們…..

牠飛回來將所有看到的一切告訴王子。王子說“我身上有上好的金片,請你取下來送給城裡的窮人們,那些活著的人相信黃金對他們的生活有幫助。”

燕子將黃金一片片自王子身上取下,送給了城裡的窮人,那些饑餓的小孩原本蒼白的小臉現在泛起了紅暈,因為他們又有了麵包,他們在街上高興的玩耍。

王子的全身漸漸暗淡無光。

城裡下起了雪,接著是嚴冬的到來,冰柱一根根倒掛在屋簷下,人們穿上了最暖和的衣服,小孩戴著帽子在街上溜冰。

可憐的燕子覺得越來越冷,可是牠不願離開這個王子,因為牠太愛這個王子了。最後,知道自己快要死了,牠以僅有的力氣飛到王子的肩頭上。
“再見了,親愛的王子。”
“我很高興你終於要去埃及,你在這裡待太久了。”
“我不是要去埃及,我是要去死亡之家。”
接著牠親吻了王子,然後跌落到王子的腳下,死去。
就在此刻,雕像內部發出一聲爆裂聲,好像有什麼東西碎裂了,其實是王子那顆鉛做的心裂成了兩半,這的確是個嚴寒的冬日啊。

隔天早上,市議員陪同市長散步到廣場來,市長抬頭一看雕像“天啊,快樂王子怎麼變得這麼醜?”
“真是難看極了”議員們附和著說。
“他劍柄上的紅寶石已經掉了,雙眼的藍寶石也不見了,身上的黃金都没有了,他比一個乞丐好不了多少。”市長接著說。
“的確比要飯的好不了多少。”議員們又附和著說。
市長繼續說:“他的腳下居然躺著一隻死鳥。我們要發佈一個聲明,禁止鳥類死在這個地方。”
“既然雕像不再美麗,那就不再有用了。”大學裡的美術教授如此說。

於是他們就把快樂王子的雕像推倒了,並放在火爐裡熔化,市長為此還召集了一次會議,討論那熔化後的金屬要再造誰的雕像。
“那當然是我的雕像了。”市長說。
其他政黨也紛紛推出他們的雕像人選,吵鬧不休。

鑄像廠裡的工人覺得很奇怪,那顆碎裂的鉛心再怎麼熔也熔不掉,於是他只好把它扔到垃圾堆裡,那隻死去的燕子也被扔到那裡。

 

上帝對天使說:
「你把世間最美好的兩樣東西取來給我。」
於是天使把死去的燕子和快樂王子的鉛心取來。
上帝說“你的選擇對極了,我讓它們住在我天堂的花園裡,鳥兒將永遠快樂的歌唱,而快樂王子將可以盡情的禮讚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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